我坐在会见室的一张简易长桌旁,面对铁栏杆,看着栏杆后面庄重肃然的警察和他们凝重的表情,我心中生起一股莫名的怅惘,因为我在一个非常的时间、非常的地点,采访一个非常的人。
我这样想着,外面传来嚓啦嚓啦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向这边靠过来。毫无疑问,那是脚镣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听着这样的声音,我觉得怪怪的,怎么也无法把镣铐和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封疆大吏”、那个呼风唤雨的“乌酉王”联系在一起。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来了,被两名警察“搀扶”着,慢慢地走进了栏杆后面的门。见到他,我几乎是无意识地站起身,向他投去问询的目光。毕竟,这是一个熟人,一个经常在媒体上露脸的人,一个被我无数次采访报道过的人。
他看见我,愣了一下,停到门口,脸上挤出一个难堪的、比哭还丑陋的笑容。出于对熟人的礼貌,我微微向他点了一下头,他才慢慢地向栏杆这边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一把椅子上。铁栏杆把我俩分隔在两个空间里,给我的感觉就像在两个世界里一样。我又向他点点头,自己也坐了下来,打量着我的采访对象:他上身穿一件西服,没有系领带;下身着一条土黄色的棉裤,我在监狱中见过,那是一般的囚服。脚蹬一双肥大的布鞋。腿有点发抖,锃亮的镣铐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花白的头发有点凌乱,两眼深陷,呆板地直视着我,发出干涩的光。脸色铁青着,就像涂了一层灰色的薄膜。看上去,与昔日那个指点江山、八面威风、风流倜傥的高级干部一点也不沾边。这样想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倒是他先开了口,一字一顿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