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哥把孩子交给了钱老太太,在一棵榆树的下面挖了一锹,一阵腐烂的泥土的气息冲了上来。
“不挖坑,”钱老太太说,“小孩子不能的呀!”
“那不是叫狗给撕烂了嘛!”秦大嫂说。
“就要狗撕烂,以后才好养呢。”老太太说。
“不,我不!”秦大嫂反对她母亲的意见,但当她偶然望见傻大哥的脸面,联想到母亲迷信的说法时,心里一活动,也就不坚持她的意见了。
但傻大哥可有他的主张,他终于还是挖好了土坑,把孩子放了进去,他说:“我们不信那些婆婆妈妈吧。”
孩子被埋在土内了,她将在土内慢慢地腐烂了,这一个突然失掉了的空虚的损失,秦大嫂将用什么来弥补呢?她再也忍耐不住地放声地大哭了,她抓着那些铺在坟上的土,这些土是使她们母女不能见面的障碍!她的哭声一阵高一阵低的,而那夜风也是一阵紧一阵慢的,月亮则又是一阵明一阵暗的。这回是她的母亲用上千言万语也劝解不开了,她躺在坟边上,忘记了地上的露水和泥土的脏污,她是服服帖帖地在抱着她的孩子睡觉呢。她是多么失悔于从前每当孩子搅闹了她的午睡,或是耽误了她的工作而施给她的吆喝和责骂的呀!她骂过她:“你怎么不死了呢!”而现在她确确实实地死去了,她的骂言实在是她的罪恶,她尤其不该伸手打着孩子的,多么小多么嫩的肉哇,她也曾忍心地用巴掌打出几条红的印子来,她这母亲不是太残忍了吗?也许这都是孩子不愿长寿的原因吧。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哭声更悲哀而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