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那个小圈子中的人得知埃皮奈夫人——他当时同她尚无来往——在为我准备一个住所,讽刺嘲弄便冰雹似的向我砸来,硬说我需要别人捧场和都市的娱乐,耐不住寂寞,连半个月都待不下去的。我自己心中有数,随他们去怎么说,我反正干自己的。奥尔巴什先生倒是帮了我个忙,给勒瓦瑟尔老头找了个地方安置好了。老勒瓦瑟尔已八十多岁了,他妻子感觉是个累赘,老央求我把他给打发掉。老头被送到一个敬老院去了,由于年岁太大,又被离家孤身所苦,几乎刚一去便进了坟墓。他妻子以及其他的孩子对他的死并不怎么伤心,倒是一向疼爱其父的泰蕾兹却抱憾终生,后悔不该让风烛残年的父亲离开她而了却余生。
几乎与此同时,有一位我未曾料到的客人来拜访我,尽管他是个老相识了。我指的是我的朋友旺蒂尔,他有一天早晨突然闯来,我真万万没有想到。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我觉得他真是大变样了!他往日的风采荡然无存,看上去形容萎靡,使我不敢与他亲近。或许是我的眼光已经变了,或许是声色犬马使他神情恍惚,或许是他那昔日的风采源自青春年少,而今已是白头。我几乎是无动于衷地接待了他,于是,我们便挺冷淡地告别了。可是,当他刚一走,往日的情谊便强烈地唤起了我年轻时代的回忆。那是多么温馨的青春时代呀,我把它理智地奉献给了那位天使般的女人,她现在的变化也不亚于他呀。我也回想起了那幸福年代的种种小趣事,想起了在托讷与两个可爱的姑娘一起度过的天真无邪尽情尽欢的那浪漫的一天,她俩赏给我的唯一恩赐就是让我吻了一下手,但尽管如此,这却给了我那么强烈、那么动人、那么持久的惆怅。当年,我怀着的是一颗年轻人的心,充满了美妙的幻想,感觉到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可我相信这已是一去不复返的事了。这所有的温情回忆使我不免为逝去的年华而流泪,为失而不能复得的激情而伤悲。啊!我若是能料到晚年那不幸的激情的重新燃起会给我带来多大的不幸,我本会为这激情的归来而洒下多少眼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