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宝玉起身后,想起自己搬至此间,仍未得十三旦上台消息,现在只好差相帮前去打听,暗暗叫阿珠下楼交代。少停相帮回覆,说十三旦戏已排出,明日准演全本《翠屏山》。宝玉一听,正如大旱之望云霓,心花为之一放,就命他去定一间包厢,相帮答应,自去照办,不提。
且说午后伍大人将对联送来,宝玉识得几个字,就把对联拉出来一看,却是一付泥金笺全绫裱的,上面写着七言两句。
上联是:
宝帐宵深梅蕊月
下联是:
玉楼人醉杏花天
看罢,即唤阿金挂在床前,又将立轴挂好,顿觉房中好看了许多。至于妆台上的摆设,如自鸣钟、台花等物,除自己带来外,略略购备几件,聊以点缀而已,不必一一尽述。
到了傍晚时候,区大人先至,将写好的门榜交与宝玉。宝玉略看一看,是“姑苏胡寓”四字,便叫相帮贴在门前,以代商标,口中谢了一声,方问德雷道:“区大人,阿晓得伍大人啥辰光到间搭介?”德雷道:“据他说,七八下钟才好到这里。这副对联可是方才送来的吗?”宝玉点了一点头。两人说说笑笑,斜卧在烟榻上,细讲那京中风景,不觉已是七下多钟。
忽闻人言喧杂,与那外面开门的声音,谅无别人到此,一定是伍大人来了。宝玉连忙叫阿金、阿珠下楼迎迓,自己立在楼梯跟首恭候。果然见伍大人靴声橐橐,缓步而入,阿金等在前执烛引导,后面跟班拿着长旱烟筒相随,护拥上楼。宝玉即高叫一声“伍大人”,招接进房。与德雷相见后,彼此至熟,并无客套,德雷让伍大人在榻上坐下。宝玉亲送香茗,娇声问道:“伍大人一向好?格奴勒上海一径牵记呀!旧年春里,要想到广东来望,亦恐怕勿勒广东,格落敢动身格。直到今年正月底边,有一个天津客人到倪搭,说起大人勒京里,难末奴放心托胆到间搭来格呀。勿得知大人高升,还是旧年呢?前年介?”伍大人微笑道:“我自从与你分手办过了赈济的事,我报效了五万银子,当蒙制府保奏,加升今职,我所以就到这里的。”宝玉道:“格末亏(读区)得奴闯到广东来,勿然要扑一个空哉。”伍大人又笑道:“只怕你未必有这条心呢。”宝玉道:“大人勿相信,奴咒才罚得格,就是奴回转上海格辰光,皆为回头大人,奴一径心里对勿住煞,格当中格缘故,想必区大人终搭说格哉,真真叫呒哪哼,幸亏大人是明亮人,肯原谅奴格条心,换仔别人末,就要说奴呒不情义,私自溜转去哉,奴是听区大人实梗说,不过见大人,当面告诉一声,奴像煞终有点勿窝心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