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轻人者,被人轻;被轻者,也轻人,大家彼此彼此,不分轩轾。说作家谦虚诚笃者少,浮狂傲气者多,不算夸张之语。即或有的作家佯做恭顺和逊,那骨子里的倨慢骄侮,即或是傻子也能够感觉出来的。还有的,也许当着面,嘴上不得不说些好话,什么还不错啦,什么也可以啦,什么比上一部作品大有进步啦……其实,他心里的月旦雌黄,真的全盘托出的话,我敢担保,会使那位想听到佳评的对方,心脏病都要气犯了的。
仅仅是文人相轻,应该是看成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不必太当回事。一位作家,看不上某位同行和他的作品,也可视为正常。品位之差、胃口之别、好恶不同、格调有异,评价自然也就很难一统。你再好,哪怕你马上有拿“诺贝尔文学奖”的可能,我可以不喜欢;即使你已经拿到手那几十万美元的奖金,从斯德哥尔摩载誉归来,我也可能发表对你的作品不敢恭维的评论。同样的道理,一个作家对自己的作品,也不必要求每个人都叫好,不叫好便视为大不敬,那就是霸道了。何况本来就不是那么好,挑出点毛病,讲出些坏话,或者摇头唾弃,置之若敝屣,被彻底地粪土一番,也不会天塌地陷。要是作家不能承受这种或热或冷的待遇,一闻好评,欣喜若狂;一听批评,如丧考妣,那该像玻璃杯经不起高低温的迅速转变一样,就要炸裂成碎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