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储煤仓口的一个工人在卸煤皮带上发现了一块形状古怪的大煤饼,便随手用铁锹捅了捅,谁知就捅出了一块蓝花布。当下吃了一惊,立时将皮带停了,叫了几个人来将那块煤饼搬下来,才知道是个人—— 自然早没了气息。
后来众人推测,小涓下井那日,正逢井下发大水,水淹至膝盖,在水里行走就比平时重了许多。小涓大约是走累了,想偷个懒,便跳到运煤皮带上歇一歇。谁知这一歇,就迷糊了过去。控制皮带的工人不知道上面有人,就启动了皮带。小涓是在安睡中浑然不觉地被运进了储煤仓。
小涓在煤仓里埋了三天,鼻孔、眼睛、耳朵里塞满了煤灰,一身的皮肤都涨成了青紫色,擦洗了多回也擦不回来原先的样子了。众人不敢让沈大妈看见,便自作主张地拿去火化了。外交学院来了几位领导,帮着把丧事办妥了。说起来小涓那次回家,虽是以探亲为主,却多少也捎带着些公事的,学校里就给定了一个因公牺牲的性质。却没有人想到要通知韩弼德来姚桥参加葬礼—— 当时无论是学校还是矿区,都没有人知道小涓和韩弼德的那层关系。韩弼德原想等国籍申请批准之后,再公开提出和小涓结婚的要求—— 谁料到事情竟会是这么一个结局。想到沈大妈将来还要面对矿上的人,韩弼德只有把那样一个巨大的伤痛无声地吞咽了下去。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框架里,诸如沈小涓和韩弼德那样出格离奇的爱情故事,只能在重重掩盖之下默默地进行,在无人知晓中萌发生长,在无人知晓中消殒死亡。